季觉闭上了眼睛，依偎在她的怀中。</p>
再不去看窗外的景象。</p>
那些舞动的红霞焕发出最后的亮光，再然后，被黑色的云所吞没了，到后面，黑色的云也不见了。</p>
天和地的动荡里，有尖叫和呼喊的声音响起，像是曾经无数次的噩梦里一样。</p>
黑色的云被杀死了，落下了猩红的雨。</p>
雨水落在了地上，便种下了无法熄灭的火焰，火焰又升上天空，彼此汇聚时，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潮汐。</p>
大家都叫它潮焰之祸。</p>
那是被冠以毁灭之名的天灾，当它显现的时候，就连海洋都会被焚烧至沸腾，看不见的火焰像是洪流一样掠过之后，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p>
在十年前，它毫无征兆的在海州显现，向着东南方奔流而去，将沿途的一切，尽数焚烧殆尽。</p>
不论是山脉，荒野，村庄，亦或者是一辆恰巧被余波所笼罩的列车。</p>
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走了季觉的所有。</p>
灾难发生的四个小时之后，崖城的搜救队率先赶到了现场，有人从火车的破碎残骸中，找到了唯一生还的孩子。</p>
重度烧伤，奄奄一息。</p>
他被逝去的母亲抱在怀中，不哭不挣扎，任由搜救队将自己带走。</p>
事后，有专家的累赘长篇详细论证了这是多么幸运与巧合。大家看着报纸的头条，都说这是生命的奇迹，为之欢欣鼓舞。</p>
可所谓的奇迹，有时候，和诅咒没什么区别。</p>
而季觉，也从来不是幸运的那个。</p>
不知道多少次，他都会重新做这个梦，可梦境的结局从来没有因为他的作为而改变过。</p>
每次到这里的时候，梦该结束了。</p>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醒来。</p>
他抬起头，望向了那一片不属于这个梦的天穹。</p>
在破碎的夜幕之上，无数闪耀的星辰渐渐显现，运转，彼此重叠，交织，化为了模糊的轮廓，就像是宏伟的神灵在尘世之间显现。</p>
一个，又一个。</p>
它们，他们，或者祂们，在看着自己。</p>
庄重而沉默。</p>
一如既往的等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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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一片寂静。</p>
只有烟灰缸的一线青烟无声的升起。</p>
即便是在联邦饱受灾难的历史之中，十年前的潮焰之祸也是罕见的天灾。</p>
一处裂界的崩溃和陨落致使灾害值上升到了警报线之上，焚烧的风从泉城废墟的南部掀起，横冲直撞，将西海也烧至沸腾。</p>
即便是没有任何一座大城因此而损毁，可因此带来的损失，也使整个海州的经济都为之重创，险些一蹶不振，而由此而造成的悲剧，更是数不胜数。</p>
作为那一场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p>
闻雯也不知道，季觉的运气究竟是好是坏了。</p>
面对天灾，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并不代表着幸运，而是不幸的开始——对于这样直面了天灾还能活下来的人，通常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受咒者’。</p>
常人和天灾产生了牵扯，只是倒霉一点的话都是好的，孽变的几率也要比寻常人大很多，几乎没有善终。</p>
这么多年，季觉还没有出现过自燃的状况，已经是运气好到令人发指了。</p>
“雯姐你怎么忽然查这个？”</p>
漫长的沉默之后，电话另一头的宿紫好奇的问道：“该不会是他扯进什么事件中去了吧？”</p>
“不，没有。”</p>
闻雯断然摇头：“只是修摩托的时候遇到了，有点好奇而已。”</p>
“……诶？”</p>
宿紫的声音拖出了一个长调，明显是礼貌性的上当受骗一下：“那你回头要记得请我吃饭哦，不准拿安全局食堂凑数。”</p>
“好的好的。”</p>
闻雯颔首，沉吟片刻之后，忽然问：“粟子，你在调查部工作这么长时间，看了那么多人的档案。</p>
如果，我是说，如果，受咒者蒙受天选的话……”</p>
“你认真的吗？”</p>
宿紫也惊讶起来：“这个几率？在不依靠上位感召的前提下，自主觉醒不能说绝对不可能吧，只能说，白日做梦，不如去买彩票来的更实际一些。</p>
受到了孽化的影响的普通人，几乎已经被漩涡所标记了。</p>
打个比方，就像是脚腕上拴着几百斤的铁球在悬崖上走钢丝绳一样，还能向前挪两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说，能够飞到天上去。”</p>
“是这样啊，谢谢。”</p>
闻雯听完之后，没有再说什么。</p>
电话挂断之后，办公室里再次笼罩在寂静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p>
而看着电脑屏幕上空空荡荡的报告文档时，她却又一次走神了，看向窗外的天空。</p>
倘若，本应该坠入深渊里的人，有朝一日，能够翱翔在天上……那么他的翅膀一定会很漂亮吧？</p>
闻雯笑起来了。</p>
夜幕中的天空如此晴朗，无云遮蔽。</p>
繁星闪耀，光也温柔。</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