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英雄所见略同</p>
交子在河西推广已经有半个月了，除了甘州与瓜州那边的某些城旁部落，拒绝接纳交子换取牛羊，被赤水军的“快反部队”暴打了一顿之外，其余时候都是波澜不惊。</p>
没有谁真的敢拒收交子，朝廷也暂时没有赖账不允许兑换，鱼死网破实在犯不着。</p>
方重勇对于交子的推广颇有信心，因为他是将交子与西域最畅销的货物丝绸，绑定在一起的。</p>
换言之，现在发行交子的钱庄，就是河西地区最大的丝绸商铺！每一张交子都可以在一个月后领取足额的丝绸。</p>
而沙州那边关隘严控丝绸出口，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交子挤兑。</p>
与此同时，河西五州的官府，市还专门抽出军队严打丝绸黑市交易，同时也在钱庄门口的告示牌上标注出了西域货物的指导价。</p>
如果丝绸不足数，那么便以西域货物，按指导价兑换交子。</p>
有了大宗商品锚定价格，交子可以在河西五州自由兑换实物，想来这个体系运转起来不会有什么阻碍。</p>
此时此刻，方重勇坐在节度使衙门的某个签押房内，看着凉州本地农户前来这里办理“和籴”业务，从府衙中领走对应的交子，并签下借条存档。</p>
他们拿到交子以后，都是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心中满是忐忑。</p>
这些农夫们将会用借贷而来的交子，去找凉州本地的商人，置办农具和种子。</p>
待九月秋收后，用粮食还账，核销欠条。</p>
而在往年，河西节度使衙门则是将长安那边过来的绢帛，借贷给本地大商人，让他们在秋收后交粮食还债。</p>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借贷给普通农户呢？</p>
因为这些人是小农经济，抗风险能力太差，借出去的丝绸容易变成死账。</p>
现在河西节度使衙门，再也不需要吵着嚷着，跪求长安那边输送用于筹集军粮的绢帛了。</p>
节度使这边可以先把事情提前办了，然后等朝廷的绢帛补齐府库用于交子兑换。</p>
这便是交子在新体系里初步发挥威力。最起码节省了农民们融资的成本，减轻了他们的负担，打击了“中间商”。</p>
一把好刀，给好人拿着，便可以救人。</p>
方重勇看着柜台前忙碌的杨炎，忍不住微微点头。他感觉自己的思路还是对头的。</p>
沙州地区运转多年的和籴之法，稍稍变通一下就成了王安石的青苗法。</p>
如果本地官吏可以认真负责的办事，那么有了交子的加持，这样的政策推行下去可谓是事半功倍。</p>
至于别处要如何运作，方重勇也没什么信心。</p>
只要看看郑叔清是什么做派，就知道大唐官员是什么德行了。</p>
“方节帅，某已经忙完了。”</p>
杨炎对着方重勇叉手行礼道。</p>
“哟，那你办事挺麻利的嘛。”</p>
方重勇忍不住感慨道。</p>
“节帅，以前和籴要清点绢帛，好几个人一起搬运忙活。现在就数几张纸而已，这点小事，下官还是可以办好的。”</p>
杨炎谦逊笑道。</p>
面前这位方节帅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多年前就操持过河西这边的事务了。</p>
别看年轻，其实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官僚。</p>
而杨炎多年前就是在凉州城里，负责打理和籴借贷业务的官员，现在做的事情跟当初差不多，只是步骤精简了很多，一个人便能完成了。</p>
“方节帅……”</p>
看到杨炎欲言又止，方重勇疑惑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p>
“不不不，府衙这边没有任何不妥，确切的说是太妥了。</p>
下官是想知道，这交子之法，可否在我大唐别处推广。</p>
拿着交子直接与百姓和籴，乃是善政啊，朝中诸公莫非都不懂么？”</p>
杨炎压低声音问道。</p>
“那个……本节帅是真不知道。”</p>
方重勇叹息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p>
很多掌权之人发现手里有把刀以后，他们想干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拿着刀去野外打猎对付有威胁的猛兽，带着身边的人共同富裕。</p>
而是拿着刀去邻居家里，把能抢的都抢过来！</p>
做完以后再来谈别的事情。</p>
对于基哥的尿性，方重勇知之甚深，对其不敢抱有任何期待。他给朝廷上的奏章，已经把交子要怎么玩，写得清清楚楚了。</p>
基哥当然会在第一时间看到。</p>
然而对方会不会听，会怎么处理，那当真是一言难尽。</p>
正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走进签押房。一看到方重勇，他便面露惊喜之色，连忙跑过来握住方重勇的双手激动说道：“方节帅，您这是，这是……快快快，跟奴一起回长安，现在，马上就启程！”</p>
诶？</p>
方重勇和杨炎二人皆是一愣，来人正是经常外放边镇传递消息的宦官边令诚！</p>
“边内侍先歇一歇，别急别急，慢点说。”</p>
方重勇不动声色拍了拍边令诚的肩膀，顺手便将一叠交子塞到对方袖口里。</p>
边令诚显然知道交子为何物，他脸上几乎是笑开了花，定了定神说道：“圣人有大事要找方节帅商议，越快越好。”</p>
基哥？</p>
方重勇心中犯嘀咕。</p>
基哥之前派他来主持河西事务，不太可能是让他回长安啊。</p>
那不白忙活了嘛。</p>
可是看这个架势，好像也不太像是被罢官。</p>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p>
方重勇心里直发毛的。</p>
“可是长安出了什么大事？”</p>
方重勇压低声音问道。</p>
“唉哟方节帅啊，您是不知道。圣人跟中枢的一堆朝臣，为了交子的事情闹得红了脸。</p>
圣人让方节帅快点回长安，部署交子推广的事情。</p>
您在河西办的这个事啊，圣人很高兴，一直夸您能体察圣意呢！”</p>
边令诚眉开眼笑的说道，恨不得跪下来给方重勇拍马屁了。</p>
“明白了，那本节帅交待一下节度使衙门里的事务，然后便随你回长安吧。”</p>
方重勇面色沉静，微微点头说道。</p>
果不其然，基哥不出意外，完全没有拒绝方重勇关于交子的提议。</p>
事实上，方重勇站在基哥的角度来看，这位大唐天子完全没有拒绝交子的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