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朝廷这道调令，当真是毫无道理！”</p>
陇右节度府书房里，正在跟方重勇推杯换盏的岑参，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也知道，朝廷是没事的。不过谨言慎行的话，最好不要抱怨圣人，这种话传出去不好。</p>
“人生岂能事事如意，某年纪轻轻已经身居高位，不提也罢，没什么好抱怨的。”</p>
方重勇摆了摆手道，随即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p>
踏马的！基哥是真的狗！</p>
方重勇在心中大骂李隆基无耻下流，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樱</p>
突如其来的调令，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也破坏了他的长期规划。可是话又回来，生活的本质不就是这样的么？</p>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p>
某些游戏，某些里面，主角总是可以按他的心思办事。动不动就可以经略陇右十数年，把国家的军队变成自己的私军，把皇帝当成自己的提款机。</p>
那种皇帝一纸调令就把军头调走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发生。</p>
但实际上，在太平岁月里，除非皇帝认为这个人命不久矣了，否则各种制约都会一直存在。一纸调令将其从边将的位置上调走，不仅不少见，甚至可以是官场生涯的常态。</p>
“某忽有灵感，得绝句一首，献与节帅。”</p>
岑参喝零酒，忽然诗兴大发道。</p>
“不利于团结的诗，不要写，传出去对你的仕途不利。”</p>
方重勇暗暗告诫岑参道，也害怕对方诗写太好，传得沸沸扬扬，让基哥认为他方衙内是对圣人不满，心怀怨恨！</p>
“方节帅放心便是，这点事情某心里还是有数的。”</p>
“节帅新灭胡，士马气亦粗。萧条虏尘净，突兀楼山孤。</p>
题目就叫灭胡曲如何？”</p>
岑参摸着短须笑道。</p>
大通城以南最高的那座山丘，本地人称为“楼山”，这首诗倒也应景，因为上次战斗的主战场，就在楼山以北的大通城。</p>
岑参的诗文偏写实，文采不如李白。但他办事比李白靠谱多了，为人也低调多了，听吩咐鞍前马后办事还是很得力的。而且他们这些以诗文出名的人，可以打着“以文会友”的名头联络感情，能起的作用远不止是听命办事。</p>
“诗是好诗，可惜不得其时了。”</p>
方重勇叹了口气道。</p>
他在陇右的行程注定是短暂的，下一站河西，估计不可避免在那边待很久了。</p>
前几年是河西走廊军事压力最的几年，北面的胡人处于蛰伏内斗期，新突厥汗国被灭后，北方草原进入了新一轮洗牌当中，暂时还没有新势力崛起。</p>
因此河西节度使的军务，只需要专注于防守吐蕃偏师，没有被两面夹击的风险。</p>
节度使虽然是掌控一方军权的大佬，原则上应该由精通军务的龋任，但基哥也会根据所在地域的不同，面临军事挑战的不同，任命不同类型的龋任节度使，并非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武夫。</p>
鉴于河西目前军事压力很，那自然不需要满脑子都是肌肉，只会战阵厮杀的丘八上位。方重勇的上位看似荒唐，实则有迹可循，也算是因势利导。</p>
“你今日便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启程奔赴兰州，在那边打前站。</p>
现在只是圣旨到了，中枢的政令军令还没到，朝廷的政令会送到兰州，不会再往鄯州走了。</p>
某还要在鄯州这边安排一下善后之事，过几日再与你在兰州会和。到时候，威军也会随某一同前往兰州休整，在那里挑选银枪孝节军精锐。</p>
某会写信给圣人，请求稍稍晚些去凉州赴任，相信这点要求圣人还是会满足的。”</p>
方重勇一脸惆怅道。</p>
岑参是他的幕僚，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奔赴凉州赴任的。但盖嘉运、王难得等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留在陇右担任军使。这也是大唐中枢对于边镇节度使的制约措施之一。</p>
相对稳定，流动性不强的军使，由他们统兵，可以保证部队的作战能力，不会变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p>
而频繁更换节度使，让这些统管一方的大佬没法拥兵自重。</p>
朝廷对于边镇的控制，是制度化常态化的，绝不是放任自流。</p>
岑参叉手行礼道：“放心吧节帅，这些事情卑职会办好的。”</p>
“嗯，去吧，我们兰州再会。”</p>
方重勇无力的摆了摆手道。</p>
岑参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道：</p>
“节帅，虽然您在陇右的一手布置，最后都没用上，但河西乃是十大节度之首，兵精粮足。河西又是大镇，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富庶程度不是苦寒的陇右可以比拟的。</p>
您现在贵为河西节度使，要权可以有权，要钱也可以捞钱，何苦愁眉不展呢？”</p>
岑参一直想不明白，方重勇哪怕在陇右白忙活了，去河西也是一方大溃</p>
平心而论，这位方衙内当真是圣眷无敌了！</p>
他到底在苦恼什么啊？</p>
以岑参对方重勇的了解，这位方节帅平日里为人比较低调，也可以叫早熟。不是那种遇到一点事情就要无病呻吟的类型。</p>
他实在是搞不懂，方重勇似乎很不愿意去河西赴任，这确实有点不合常理。</p>
当年方重勇可是在河西混了个“河西麒麟子”的绰号啊，在沙州深耕四年，可谓是遍地熟人。</p>
方重勇要是去河西当节度使，不要谨慎微吧，至少也可以横着走路了。</p>
凉州真有那么可怕么？</p>
“都是些破烂事，到时候伱去了就知道了。”</p>
方重勇扶住额头，有气无力的道。</p>
当年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回河西了，所以就搞了个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庞氏骗局大坑！</p>
方重勇想着吧，河西走私这“击鼓传花”的游戏，怎么也可以撑个十年八年吧。没想到他才回长安一两年，那边就崩了啊！</p>
就连恒太队都没崩这么快啊！</p>
方重勇记得自己离开河西的时候，那边账目都还得过去，而且不断有长安的权贵和西域的胡商“入坑”。</p>
王倕哪里是贪赃枉法啊，他是把进献给基哥的钱搞没了，最后被人秋后算账了！要不然，安氏何苦跟王倕内斗呢？</p>
凉州安氏本身就是生意的大股东，负责凉州一线的走私中转，地位非常重要。他们会把王倕给锤了，只是因为这条走私商路已经捞不到什么油水，提前做切割而已。</p>
干掉一个节度使，算是对长安包括基哥在内的权贵一个交代，那边还不知道有什么大坑等着自己。</p>
要是可以不去，方重勇绝对不去河西！</p>
他依稀记得，在前世的历史上，凉州安氏是有实力谋反的家族。但是最后还是路径依赖，选择了走朝堂路线，跟李唐一族深度绑定。如果不看意愿，他们造反的成功率比安禄山要高多了！</p>
此番凉州之行，情况不容乐观啊！</p>
想到这里，方重勇长叹了一声，他对于这种挖坑埋自己的操作，已经无力吐槽了。</p>
“果然是自己约的泡，含着泪也要打完啊。”</p>
方重勇喃喃自语道。</p>
“呃，那……卑职告退。”</p>
“嗯，去吧。”</p>
对于方重勇的“悲春伤秋”，岑参一头雾水也是感觉莫名其妙，只得讪讪告退。</p>
岑参离开后，裴秀蹑手蹑脚的走进书房，看到方重勇愁眉不展的样子，于是从背后抱住他，撒娇道：“去河西就去河西嘛，没有什么大不聊啦，当正式的节度使不是更好么？”</p>try{ggauto();} catch(ex){}
方重勇无法跟裴秀这种智商的人解释，只好戏谑问道：“今年你十八岁，你父亲三十五岁。那么你的年龄要追上你父亲，还需要多少年呢？”</p>
“这还用问，当然是十七年啊！这么简单的问题。”</p>
裴秀脱口而出道。</p>
“你看，这就是你整无忧无虑的原因，真的好羡慕你啊。”</p>
方重勇让裴秀坐自己大腿上，咬着她的耳朵道。</p>
……</p>
长安的暖春来得很快，气候很是舒适。</p>
昨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今日放晴，阳光射进卧房里，大唐子李隆基睡了个难得的美梦觉，爬起床一个人发愣。</p>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但自己的身份却依旧是皇帝。他御驾亲征西域，打到葱岭又亲征西亚，好不痛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