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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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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气息交错,就在他手背挡住自己嘴唇的刹那间,宫惟抓着他衣襟急迫地挨上去,柔软冰凉的嘴唇终于落在了徐霜策的掌心里。

那仿佛是个亲昵又讨好的吻。

·

叩叩叩。

屋外走廊上,尉迟骁敲了几下门,静候数息,扬声道:“医宗大人,盟主请您上甲板议事!”

门后没有传来回音。

治疗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难道到现在还没结束?尉迟骁本来就悬着的心一沉,手上不由自主加了劲,“咚咚咚!”又敲了几下:“医宗大人,可是治疗不顺?我……”

屋内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进来吧。”

那分明是徐宗主!

尉迟骁神情一变,蓦地推门,迎面只见房间宽阔雅致,但烛光昏暗,床帏垂落,空气中飘浮着药气和檀香混杂起来的隐秘暧昧的味道。一只有力的手掀帘而起,随即整个人翻身下榻,赫然正是徐霜策。

“……”尉迟骁像是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猛地把目光投向重重丝绸床帏内,隐约可见宫惟侧卧蜷缩在榻上,身上裹着一件眼熟的白金色衣袍。

那分明是沧阳宗主的外衣!

徐霜策仅着玄色修身内甲,整了整衣襟,平淡道:“何事?”

换作别家子弟这时可能已经心胆俱裂了。尉迟骁张了张口,才听见自己挤出干涩的声音:“徐宗主与弟子内室独处,衣冠不整,不太合礼数吧?”

徐霜策动作微顿了下,扭头向他一瞥,那目光似笑非笑。

他问:“这就不合礼数了?”

一股寒意如闪电般顺脊椎蹿上脑顶,尉迟骁眼神骤变。

但所幸徐霜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他放下两边床帏,动作和声音都不疾不徐,仿佛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你来做什么?”

医宗施救时不允许外人靠近,尉迟骁是特地半路拦下了传话的弟子才过来的。他原本想打听向小园恢复的情况,但知道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用再问了,几乎是强迫自己欠身道:“钜宗已经上船,盟主来请各位宗师前去,共议定仙陵兵人丝之事。”

一言蔽之,要开始找钜宗算账了。

徐霜策不置可否:“带路。”

·

两人出了屋,沿着长而宽阔的走廊直至尽头,两旁路过的医宗弟子无一不快步避让、垂首行礼。长廊尽头是一座盘旋向上的白玉阶梯,尉迟骁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宗主,先请。”

徐霜策一撩袍裾,稳稳地先行而上。

传说徐宗主与应盟主是同年生的,那么他今年少说也有近百岁了。但从外貌上其实根本显不出这一点,因为徐霜策看起来还非常年轻,有种带着凌厉感的俊美,脱去外袍之后完全显出了劲瘦挺拔的身形。尤其从背后这个角度看去,行止间隐约能看出衣服底下流畅的背肌轮廓。

他没有佩不奈何。但即便不佩剑,徐霜策周身那种可怕的沉着和稳定感也不会减少半分。

“尉迟骁,”突然他头也不回地道。

“……是。”

徐霜策漫不经心地问:“向小园是怎么中兵人丝的?”

那瞬间尉迟骁脑海中掠过了很多东西——被挖出来活生生挤成血泥的右瞳,带着一弧血线抛飞起来的头颅,断颈处喷出来的血溅在少年侧脸上,顺着雪白冰凉的皮肤缓缓往下流淌……所有画面最终定格,他看见那少年细白致命的咽喉被勾陈剑锋抵着,但却毫不在意,任凭手掌心里的鲜血一丝丝洇进剑槽,回头时长长的眼梢挑着毫不掩饰的狡黠。

“你想让我给你什么回答呢?”他笑嘻嘻地问。

“你太软弱啦,尉迟大公子。你甚至不敢先砍我一只手,或捅我两剑——那你还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

尉迟骁垂下视线,喉结明显地攒动了一下。

“晚辈遭遇法华仙尊惊尸,力战不敌,未能保护好向小公子,才让他受到波及中了招。晚辈惭愧交加,请徐宗主责罚。”

“哦,是吗?”徐霜策尾音平平地,“仅仅如此而已?”

尉迟骁平稳地道:“仅仅如此而已。”

这时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盘旋的白玉台阶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条雕梁画栋的室内回廊。

徐霜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突然转身道:“贤侄。”

尉迟骁随之站定脚步:“宗主请讲。”

远处有医宗弟子经过,见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彼此相对峙立在楼梯上,都遥遥垂首站住了不敢上前。

徐霜策说:“小徒自临江都回来后,左肩负伤,伤势甚重,言说是在王府门外遇到了鬼修,因贤侄力战不敌才导致的。此次下定仙陵,回来被种进了兵人丝,灵脉破碎,伤势更重,言说又是贤侄力战不敌,才受了池鱼之殃。”

尉迟骁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徐霜策缓缓道:“贤侄还需勤学苦练啊。”

他话音里没有丝毫起伏,好似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尉迟骁却仿佛被人迎面重重打了一拳,耳朵里嗡嗡响,好半天才听见自己咬牙道:“……宗主教训的是。”

远处人影一闪,是穆夺朱笼着手从回廊尽头走来,见状奇道:“做什么呢这是?”

徐霜策并不回答,径自从袖中取出一物,只见其色鲜红如火,赫然是之前从宫惟身上收走的那枚麒麟佩!

“此物能玉碎替死,殊为珍贵,小徒担当不起。”他将玉佩递还给尉迟骁,居高临下道:“贤侄,收回去吧。”

穆夺朱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只见谒金门少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接过那枚玉佩攥在手里,向后退着下了一级台阶。

他本该要告退转身,但不知为何又站定脚步,吸了口气。

“徐宗主。”他抬眼直视着徐霜策,声音十分清晰地问:“晚辈与向小园出生入死,情谊深厚,见他受伤卧病在床,十分挂心。晚辈可以去探望他吗?”

真是非顶级世家嫡系子弟,断不能有这种勇气和底气。徐霜策定定俯视着他,眼底闪动着不明的神色,不知是欣赏还是嘲弄,半晌竟欣然道:“去吧。”

尉迟骁欠了欠身,转头向下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盘旋白玉阶尽头,穆夺朱满心疑窦,刚要问什么,却听徐霜策轻声道:“看不到别人教训的人,只能见了棺材才掉泪。”

穆夺朱诧异道:“什么?”

徐霜策不答,转身向回廊尽头紧闭的大门走去,拂袖挥开了回廊尽头的雕花铜门。

新鲜的风从瓦蓝天穹尽头扑面而来,远方山川连绵起伏,都城村庄小如沙盘;徐霜策举步踏上汉白玉阁楼,从高台尽头的栏杆向外望去,阁楼之下是金碧辉煌的、庞大坚固的甲板。

这赫然是一艘航行在高空中的黄金巨船!

堂上已经列席设座,东首两把紫檀木扶手椅,应恺已居其一,一手扶额心累不语;应恺左手下侧是剑宗尉迟锐,因为幻术后遗症的原因,此时还蔫蔫的提不起精神,右手握神剑罗刹塔,左手正从怀里掏出几个五香花生往嘴里丢。

徐霜策走到东首另一张紫檀扶手大椅上坐下,穆夺朱亦在他下首掀袍坐定。众人视线都投向大堂正中的那把椅子,齐齐对上了长孙澄风。

“……”

钜宗百口莫辩,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情真意切道:

“我与此事,当真无关,各位仙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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