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磕头赔罪,伏低做小的把戏,看一时还罢,一直看贾宝玉便觉得有些烦。
让贾琏站起来,忽问道:“你背上做的是什么玩意儿?”
贾琏一愣,不想贾宝玉如此聪明的人,竟然看不出来这个。
“这,这个……戏文里不是常说‘负荆请罪’么?只是家里一时找不到‘荆条’,为了表示给林妹妹赔罪的诚意,我特意到柴房让人给绑上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贾宝玉自然知道这个把戏,听他说完,便道:“琏二哥暇时还该多读点书,多明些事理。
罢了,如今大老爷新丧,那边的事情也多,以后这边府里的事,琏二哥也不必再花时间操心,专心把大老爷的丧事办好为是。”
贾琏这才明白,贾宝玉这是要剥夺他外院的管家权力。
他从成婚之后,便一直在这边府里协助贾政署理外院的事,如今已经七八年了,可以说,他在这边管家的时候,贾宝玉还纯粹是个小孩子!
如今,多半是贾宝玉嫌他碍眼了,想要将他彻底踢开……
心中虽然有些情绪,但是他却知道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况且今儿他这般行事,可以说在奴才们面前脸都丢尽了,不让他管事了倒也好。
于是他利落应下。
又见屋里王夫人和一众姐妹们还未吃毕饭的样子,便再重复的与贾宝玉致谢告辞之后,果断的哈着腰出门去了。
……
贾琏一番戏剧式的夸张行事,又刷新了厅内诸人对一下贾宝玉身份的认识。
对丫鬟仆妇们来说,琏二爷可是家里正经的主子爷,如今在宝二爷的面前,却只能一味儿的点头哈腰,可见,终究宝二爷和以前又大不一样了。
是了,都说“君为臣纲”,又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云云。
宝二爷如今是“君王”那个层面的人了,琏二爷在其面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臣子。
而琏二爷,又是家里的主子,
那么,宝二爷就是比主子还要高一级别的了?主子的主子?
相比较奴才们的“胡思乱想”,王夫人等人自然要从容的多。
毕竟她们懂得比丫鬟们多,早就意识到贾宝玉身份的转变所赋予的其他含义。
贾宝玉见大家都没动,便问迎春:“二姐姐可曾用过晚饭?”
迎春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其实她心里有些不大敢留在这里,可惜贾琏走的太急,似乎完全忘了她这个才帮了他忙的妹子。
“既然如此,那你坐宝姐姐旁边吧。”
贾宝玉说着,扶迎春到宝钗和黛玉中间。
众人见状,方重新落座。
王夫人等黛玉等人都坐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宝玉,琏二的事究竟有没有大的干系?你如今答应帮他,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王夫人言语中的意思,要是不好办,就别管他了。
这也算是王夫人多年前的一个心结,家里的爵位一直在贾赦那一边,传不到贾宝玉的身上去。
如今时过境迁,贾宝玉早已不需要那个爵位,但是她还是下意识觉得大房人死绝了是件好事。
就算宝玉不需要了,给兰儿也是好的……
贾宝玉看着王夫人,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噗嗤……”
黛玉太关注贾宝玉了,她也熟知贾宝玉的性子,见他这副作像,便没忍住笑出声来。
然后方想起这是在舅妈兼未来婆婆的面前,神色顿时微变,在众人看向她的时候,立马解释道:“二哥哥在撒谎,以前他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黛玉没说清楚的是,贾宝玉那是撒谎被拆穿之后,心虚的反应。
王夫人一愣,她也觉得贾宝玉方才表情奇怪,隐约看出点意思。
听黛玉一解释,方醒悟一些。
然后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儿子长大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终究是输给了别人。
贾宝玉觑了黛玉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
“太太放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宝玉知道如何处置。”
贾琏的事,确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他自己所言,他只是害怕想要自保而已,从这个层面来说,与宗辙等人属于一个性质,根本算不到附逆的实证里面。
若不然,偌大的京城,只怕九成九的府邸,就要被抄家问罪了。
二皇子这次的谋逆,属于情况特殊,时日极短,贾宝玉等人进城之后,为了稳定局势,都是从宽的态度。非有实际谋逆罪行的人,都不会大肆株连。
所以贾赦和贾琏的事,宗辙等人甚至都没有写在条陈里面,只是口中过问了一下贾宝玉的意思,便翻过了。
至于那御史王琅的奏疏,确实是贾宝玉授意的。
反正贾琏等人也不可能知道朝廷里真实的情况,把柄落在他手里,还不是搓揉随意?就算不取他性命,也要让他知道厉害。
否则,贾母等人未必心甘情愿的把邢夫人关到水月庵,贾琏也未必能这么老实。
至于为什么不杀贾琏,原因有许多。
比如贾琏并无不可饶恕的恶行,甚至他刚穿越过来的两年,与他相处还算愉快,也有些交情。
其实相比说他为什么不杀贾琏,还不如问,他为何要杀贾琏?
就因为一次知情不报?
他没有那么残暴嗜杀。
杀了他方便占有凤姐?虽然贾宝玉不自诩好人,但是这么没品的事,还真做不出来。
所以,虽然看不顺眼贾琏,但还没有到要取他性命不可的地步。
贾赦和贾琏那点微不足道的屁事,早就在他的一句话之下没影了。
倒是没想到,他没有透露这一点,竟把一向胆大的凤姐儿吓得不轻,还顺道赚了凤姐儿一个香艳的承诺,也算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