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我真的是失手了——成旭蓉往椅子里一歪,全身脱力的想。
赌场上有一句话,叫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要剁手。她刚才切牌时用的技术,就是耍老千当中的一种。
侯宏昌玩牌是个高手,但是一般高手也扛不住技术熟练的千手,除非这个千手像此刻的她一样,莫名其妙的突然失手了。
虽然不至于要剁手,但是这惨烈的失败还是给了她极大震骇,再开口时她连声音里都透出一股虚弱来:“……我弃牌。”
楚慈面沉如水,仿佛她弃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半点惊讶。侯宏昌倒是脸色一喜,高声道:“我跟!全ALL!”
不知道为什么成旭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侯宏昌不能跟!一跟就输定了!那个工程师绝对不是在偷鸡,他手里真的有好牌!
这个念头与其说是分析得出的结果,倒不如说是女性的第六感,它来得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成旭蓉呆呆的坐在那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侯宏昌兴奋的高声叫道:“这把梭哈我赢定了!三条!三个十!”说着把他的底牌一翻,赫然是一个红桃十。
楚慈抬起头,盯着侯宏昌,脸上慢慢显出一点冷淡的笑意。紧接着他慢慢抽出自己一直压在掌心里的底牌,轻轻将它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张红桃四。
连着他的四张公共牌一起,红桃A、一、二、三、四、五,红桃同花顺!
亚洲梭哈里,唯一小于皇家同花顺的第二大顺牌!
侯宏昌脸上的笑容好像一下子被石化了,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
“我可以收这些筹码了吗?”楚慈轻声问。
侯宏昌僵硬半晌,勉强点了点头。
楚慈笑了一下,却看不出有什么笑意。他把牌轻轻往池底一扔,把筹码推给韩越,头也不回的道:“还你十万,剩下的是我的。”
韩越默然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成旭蓉看着楚慈从容的侧脸,突然心里升起一种可怕的想法。她猛地站起身,隔着桌面一把按住了楚慈的右手,嘴里笑道:“楚工今天可赢大了,是不是要感谢我这个东道主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手指迅速在楚慈五个指腹间一摸,刹那间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顿时让她脸色一变。
楚慈一动不动的任她摸,等她放开手,才淡淡地道:“赢点小钱而已,侯先生一贯出手豪爽,想必不会把一次小小的胜负放在眼里。”
侯宏昌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复杂的叹了口气:“钱是小钱,关键是我很久没有输得这么惨过了。真看不出来楚工竟然是个梭哈高手,以后我一定要向你多讨教讨教!”
楚慈不咸不淡的道:“讨教当不起,运气好罢了。”
裴志等人赶紧指挥服务生进来把牌桌收起,一边又说些有趣的话来调动气氛,免得侯宏昌输得不甘心,又要趁机再闹。所有人都识相的不再提打牌,包厢里很快恢复了刚才浪声笑语的气氛。
楚慈远远坐在韩越那边的沙发上,独自一人低头喝水。侯宏昌毕竟输了一局,心情不好,一边喝酒一边跟成旭蓉等几个女人混闹着。
成旭蓉刚才摸到楚慈右手的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搓合着,回忆起他指腹乃至掌侧的触感。那绝对不是光滑细腻的皮肤,而是带着极其细微、数量极多的旧伤,已经愈合经年,却还能摸出隐约纵横的伤疤来。
那是一双经过某方面特殊训练的手。
成旭蓉一言不发的盯着楚慈,突然楚慈就像是有所感觉一般抬起眼,回望过来,隔着人群对她微微一笑。
他抬起手,从右手袖口里探进去,紧接着慢慢抽出一张被藏匿的扑克牌来,对着成旭蓉翻开正面。
成旭蓉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清晰的辨认出,那是一张方片十。
当时她切完牌便直接将一摞牌交到楚慈手上,楚慈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转交给发牌的裴志。短短一秒钟的时间,楚慈竟然已经将这张方片十掉包,真牌藏进袖口,假牌从袖口滑落插入牌堆中。
怪不得她最后没拿到那张制胜的十!
她并没有失手!只是那张十,在赌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牌堆里了!
楚慈微笑着垂下目光,只见手掌轻微一抖,那张方片十便贴着袖口消失无踪。
成旭蓉咬紧牙关,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她以前觉得自己赌技不说独步天下,也算得上独霸一方;谁知道今天看了这个年轻的工程师,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精妙绝伦的千术。
有些将千术练到极致的人,一开始便拿薄薄的刀片在手指间把玩,直到玩熟之后,再一片片增加刀片的数量。据说有些人能两手同时把玩十数片锋利的刀片,手指却灵活之极,完全不被锋利的刀刃所划伤。
这都是用十指连心血肉飞溅的代价所练成的千术,玩起牌来轻而易举,五十二张扑克牌跟他的血肉之躯合为一体,谁跟他玩牌,谁就是一个死。
这样的人一般都极其擅长玩刀,尤其是使用小刀的高手。成旭蓉确实听说过民间有这种绝技,但她一直以为这太神乎其神,不过谣传而已。
——直到今天她才亲眼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千术,什么是真正的赌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