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毅面无表情的看着如同蚂蚁一样在城下疯狂涌动的齐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所在的城墙上,四处都是燃烧着的猛火油。
还有狼狈灭火的周军。
“都督,这里不能待了,撤到第二道防线吧!”
亲兵在窦毅耳边大喊道。
玉璧城是复杂的防御工事,可不是仅仅四面城墙把高台围住就了事的。如果真这么简单,当年高欢早就攻陷玉璧城了,何必成就韦孝宽的威名?
“后退者斩!我都没退,谁敢退却?”
窦毅瞪了亲兵一眼问道。
这话让打算劝说窦毅到第二道防线驻守的亲兵直接哑火。
“来人啊,擂鼓助威!”
“督战队上前,后退者斩!”
“咚咚咚咚咚咚咚的!”
密集而紧促的鼓点响了起来,城墙上略有些混乱的周军队伍稍稍稳定了一些,毕竟,窦毅这个主帅都没走,谁敢先走?
打仗没有这样的道理,现在退一步,不管是在哪一支军队,都会斩下逃兵的狗头!
玉璧城外的齐军阵地,高伯逸看着刚才已经有崩溃迹象的周军城墙,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一道命令也没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好像这场战争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高伯逸身边的郑敏敏,紧张的握住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阿郎,此战你为什么不直接指挥呢?”
郑敏敏好奇问道。
“周军主将窦毅,跟我是儿女亲家,下不去手而已。”
高伯逸无奈笑着说道。
郑敏敏狡黠一笑道:“阿郎欺负我大哥的时候,一套又一套的,轮到窦毅,就开始投鼠忌器了,真是够偏心的呢。”
昨夜高伯逸没有拿下自己,郑敏敏就已然完全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
今日他细心的给自己盘起妇人的头发,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郑敏敏知道高伯逸想跟自己说什么。
所以她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稍微有点点不同。”
高伯逸没有过多解释。
“阿郎有点小看妾身呢,妾身好歹也是机要秘书,还得了你真传,难道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么?”
今天的郑敏敏颇有些不同,高伯逸不知道是不是被陆法和“夺舍”了,试探问道:“何以见得?”
郑敏敏从袖口里摸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在高伯逸面前晃了晃道:“别说聪明睿智的高都督没看出来啊,妾身都看出来了。”
她将信“啪”的一下拍到高伯逸手上,就这样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好的好的,军机大事,莫要张扬,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高伯逸伸出手想摸郑敏敏的头,忽然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去。
“你也确实不是孩子了。”他想起昨夜的“奇遇”,好多话堵在心里,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好多东西,带着宿命与因果,一言一行,皆会影响他人,影响自身。
“这一场攻城战,在别人看来,或许是生死搏杀,但在阿郎看来,不过是闲庭信步而已,对么?”
今天郑敏敏似乎开窍了一般,好多事情一想就明白了。
“不说了,且看今日斛律明月破城吧。”
高伯逸转过身,看着远处的玉璧城,一茬又一茬的齐军攻上城墙,又被打退。攻城冲车被周军破坏了一辆,现在正在被辅兵推走,第二台也如同飞驰的乌龟一样朝着城门而去。
视野尽头的那一处城墙,似乎已经被齐军放弃攻打,而所有的兵力,都在朝着玉璧城正面,也是最宽的一面城墙聚集。
似乎,破城就在此地!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高伯逸失望的摇了摇头。
不出死力,确实很难从玉璧城的正面突破。如果动用“秘密武器”,倒是可以破城,不过高伯逸并不愿意提前暴露底牌。
“阿郎,妾身总觉得这样不是很好,搞得我像苏妲己一样。我都穿成这样了,被人误会也是无奈啊。”
郑敏敏小声嘀咕道。
“没事,咱们是去办正事,跟高玮和冯小怜还是有区别的。”
“又来了?你还没告诉我高玮和冯小怜是谁啊?”郑敏敏不满的问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是两个微不足道的丑角而已。”高伯逸摆摆手,不愿意多谈。
……
玉璧城的正面,由窦毅亲自带主力驻守,而侧后方的一面城墙,则是交给了王轨!
期初,齐军从侧后方突袭,将王轨吓出了一身冷汗。齐军采用云梯和橹车交替登墙的组合,还有抛石机压制城墙上的周军士卒,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虽然窦毅说所有人各司其职,但王轨还是用了自己的办法,只用三分之一的兵力坚守城墙,剩余的人,则是组成预备队,哪里被齐军突破了,预备队瞬间就补上去!
外界有传言,说窦毅善于守城,防守颇有心得。不过在王轨看来,这厮绝对是徒有虚名了。什么“防守大师”,呵呵,居然连都守城时“前轻后重”都不知道。
齐军侧后方的攻势,来得十分急迫,然而,退却得也相当坚决。正当王轨觉得捉襟见肘,补了一处,另外一处又开始冒头,根本没办法喘息的时候,齐军居然如潮水一般的退了!
就这么直接的退了,连牵制周军的兵力都没留下,直接空出了一面,只留下几个橹车负责监视周军,还有几十台随时待命的抛石机在远处阵地上。
这看得王轨有点不知所以。
难道除了窦毅是徒有虚名外,连高伯逸这厮也是徒有虚名?
他可以看不起靠着襄阳公主衣裙上位的窦毅,但是他绝对不敢看不起崛起于微末的高伯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