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这么多,那是因为你和高伯逸是儿女亲家,或许还能说上一些话。此事你知我知,信在你手里,何去何从,现在犯错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总而言之,这封信的信息量很大,分量也很重!
如果被其他人看到,后果会极为严重!
窦毅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韦孝宽走的时候,会令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了。人家哪里是在做多余的事情啊,叫一切尽在掌握还差不多!
跟高伯逸联姻这件事,整个周国,都只有他和老婆襄阳公主知道。而襄阳公主不是一般的妇道人家,为了留后路,连皇帝宇文邕都没有透露过半点。
结果韦孝宽居然知道这件事!
窦毅有个可怕的猜测:宇文邕之所以不知道这件事,那是因为韦孝宽把所有的消息渠道,都“屏蔽”掉了。
甚至还帮窦毅处理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京兆韦氏不是韦孝宽一个人的家族啊!
一个大家族,不算仆人都几百口人了,他敢跟着宇文邕一条路走到黑么?
或许,高伯逸的那封信,要表达的意思,韦孝宽看懂了?
窦毅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浆糊一样,为什么当初宇文泰在的时候,关中无论胡汉,都能团结一心,抵抗高欢。
到了高伯逸这会,关中的人心就开始散乱了呢?
窦毅一个人坐在都督府的书房里,一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枯坐了一个下午。
“这真是个好差事啊,唉。”
……
天色渐晚,韦孝宽一行人在路边找了块平整的山丘,点起篝火,打算在此刻露宿一夜。山路望山跑死马,直线距离,玉璧城离蒲坂并不算很远,但是走路却不可能那么快到达。
让亲兵守在周围,保持警戒以后,韦孝宽递给辛道宪一个酒壶说道:“喝一点,暖暖身子。”
辛道宪接过酒壶,愣了半天,也没喝一口,似乎是在想什么难以追寻答案的问题。
“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吧。你憋着话已经很久了吧。”
韦孝宽淡然说道。
“是,都督。”
辛道宪犹豫了半天,最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都督,卑职觉得……您是不是本身就不想呆在玉璧,所以才离开的?”
这话问得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韦孝宽这段时间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他不得不怀疑,对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确实如此。”
韦孝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个局面,是死局,唯有我离开,才能解开。所以我就只能离开,这个道理,非常浅显。”
韦孝宽没有明说,却已经暗示了自己作出的选择。辛道宪不是蠢人,很多事情,哪怕韦孝宽做了,也不会亲口承认,话说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
“都督,当年玉璧之战卑职虽然不在,可也知道关中各家都能上下一心。可如今,为何会陷入这般田地?”
辛道宪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年,我们跟高欢打仗,缴获的财货,不需要上缴,都是自己的。所以高欢如果入了关中,就是断了所有人的念想和财路。大家不拼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是为了别人而战,而是为了自己而战啊!”
韦孝宽感慨的说道。
什么上下一心,什么众志成城,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
为什么大家反对高欢?因为高欢来了以后,关中的那些大世家豪强,再也过不了从前的滋润日子!
这不是明摆着么!
而现在,宇文邕收回了各家豪强的兵权,军队成为了国家的,而不是像从前一样,被几大柱国跟大将军们掌控。
所以,高伯逸来了以后,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现在有的,那时候多半也会有,因为看得出来,高伯逸玩政治的手腕很高,打了天下以后,那就是自己的地盘,他搜刮关中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而现在没有的,那时候也不过是没有而已,和现在根本一点区别也没有,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坏!
所以,出于“职业道德”,周国的那些将领们,当然会抵抗齐军入侵。可是你指望他们把全家性命都交托在此,也太高看这些人的觉悟了!
辛道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其实从宇文护铲除八柱国开始,周国的根基就已经动摇了。大家以前都是股东,宇文家也是股东之一,是大家推举出来的“董事长”。
以前你强势,董事长想搞“家天下”,剥夺其他股东的股份,你强,别人忍了。
可是你现在已经弱下去了,外面又有强敌在侧。到现在你都还不想着分权给关中世家,那就别怪忠臣太少了!
对于宇文邕,韦孝宽也是有些想法的,只是他心机深沉,从来不曾表露出来罢了。
“都督,按你的意思,这周国……已经没救了么?”
“对,这次我们出来,除了必要干粮和衣物外,你注意到亲兵抬着的那个箱子没有。”
“嗯,是有些好奇。”
“那些都是这几年我命人从齐国收集的各种情报。各地的收成,户口的增长,城里商铺的增减。
这国势,也如那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如今,大势已成,非人力可以抵抗了。”
韦孝宽长叹一声,清醒的人,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才最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