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确实是这样。可是,这对我来说,有多大损失呢?”
高伯逸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诶?
这个问题,郑敏敏还真没有想过,她和阿史那玉兹一样,都陷入了高伯逸不经意布置的陷阱,那便是“我觉得我自己很重要”,但事实却是“你根本就一点都不重要”!
“阿史那玉兹回到突厥,她要是想不嫁到周国,那么,必须要跟阿史那库头翻脸!而阿史那库头部促成此事,我就会和他翻脸,我这边的压力,会传导到这个野心勃勃的突厥部落首领那边。
这两年阿史那库头的部落元气恢复很快,木杆可汗有所忌惮,所以他一定要照顾下自己这个弟弟的想法。而身无长物的阿史那玉兹,就一定只能是牺牲品。
突厥那边,比世家还要现实和无情。”
这话跟高伯逸告诉阿史那玉兹的并无二致。
“但是,万一木杆可汗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呢?万一不愿意将她嫁入周国呢?”
郑敏敏还是有些不理解高伯逸的那些弯弯绕绕。
“那样的话,木杆可汗,就一定会跟自己的弟弟阿史那库头闹矛盾。今年木杆可汗已然不年轻了,他本来就防着这个弟弟,更是希望稳住对方。
假如二人闹翻,那就等于是突厥的宇文邕跟宇文宪,对我来说,一样是利好,说不定,突厥会提前爆发内战。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用一个女人引得突厥内战,简直赚大了好吧,只可惜木杆可汗绝不会这么选择!”
郑敏敏终于理解高伯逸到底想干啥了。
他就是往池塘里下渔网,抓上来虾子那晚上就吃虾子,抓上来鱼晚上就吃鱼,都抓上来了,明天还能拿去卖一点钱。
就算啥也没抓住,就当是锻炼了一下身体,活动了下筋骨,也没多大损失!
“所以说,如果宇文邕不接受阿史那玉兹,那么他们跟突厥人的关系,必然会受损,懂么?如果接受了,宇文宪看到自己的王妃成了皇后,心中什么滋味自不必言。哪怕他是圣人,恐怕也会生出反心来。
这一定会削弱周国的防卫力量,为我攻略玉璧城提供便利。”
害怕郑敏敏没听懂,高伯逸继续跟她解释了一番,这下对方总算是听明白了。
“阴谋诡计,都是次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敌人制造麻烦。有用固然是好,若是没用的话,也是不打紧的。
我真正依靠的,是神策军数万虎贲,而不是一个异族女人搅乱天下。”
高伯逸洋洋洒洒的说道,却发现郑敏敏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神不善。
“怎么了?”
“我觉得以后我都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以前还觉得你挺老实的。”
“那肯定啊,在邺城这个大染缸里,乌鸦都会被染黑的。”
高伯逸摸了摸郑敏敏的头说道。
……
新年述职完成后,韦孝宽身上又多了些无关紧要的虚职,儿子也被封官,不过都是些“开府仪同三司”之类的大佬之证,只能装b用,鸟事都不顶。
这些可能是韦孝宽此番回来的唯一收获了,至于他想做成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搞定。
今年春节的时候,蜀地门户汉中大乱!一个号称是“成家”公孙氏的山贼势力,在汉中附近四处劫掠,却又不攻打县城。
苦于没有府兵助阵的汉中官府,只能依靠当地州郡兵马死守县城。
不过好歹对方似乎并无攻打县城的计划,暂时还乱不到城里来,对于北周的统治,影响不大。但是对于今年的春耕,影响就太大了!
鉴于情况日益严峻,宇文邕拒绝了韦孝宽提出向蒲坂城“聚兵”的计划,而是将长安为数不多的府兵,让窦毅挂帅,前往汉中平乱。
韦孝宽一根毛都没有要到,心情的失落,可想而知。
不过更让他担心的是,宇文邕跟宇文宪之间的猜忌与不信任,似乎日益增加!今年宇文邕令宇文宪回京述职,宇文宪则是以“练兵繁忙,蒲坂要地不得擅离”为由,拒绝了宇文邕的召唤。
这在以往,绝对是不可容忍的政治问题了!
没想到宇文邕居然忍住了,下了一道圣旨:今年齐王可不用回京述职,待秋收农忙时再回也是一样。
退了一步,却是向宇文宪下了一道死命令:今年秋天你再不滚回来,休怪老子不顾兄弟之情!
韦孝宽离京之前,尚未听到宇文宪的回复,不知道这位周国王爷会不会跟皇帝“硬扛”。不过他猜测,多半应该是不会的。
今年春节不回京述职,其实也可以想象。爱妃都没了,回京城的王府,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还要跟防备自己的皇兄斗法,宇文宪也就是个十多岁的青年,二十岁都不到,他也有脾气和个性的啊!
造反虽然不会,但是适当的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不过到了今年秋天还不回京的话,那就是真的有不臣之心了,想来宇文邕也不会留他,宇文宪也不会那样不知进退。
“多事之秋啊。”
玉璧城的签押房里,韦孝宽的叹息打断了正在入神看地图的辛道宪的思路。
“都督,今年春天,独孤信在河东屯田,看来是想以屯养战,长期跟我们对峙啊,这一点对我们颇为不利。”
辛道宪给韦孝宽当了十多年的长史,哪怕是猪,也要熏陶出一点军事才华了,要是看不懂独孤信的这一步,他也别当长史了,直接回家抱孩子比较好。
“确实如此,这说明,齐国打算用长期围困的方法,锁死玉璧城的外围。以后我们的斥候再出去侦查,可不能走太远了。”
敌人的绞索在收紧,却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种慢性死亡的感觉,让韦孝宽心里很不舒服。他就像是一头猛兽,被猎人捆住了手脚,然后对方提着屠刀,一步步的走进。
“你今日准备一下,帮我送一封信。”
“送到齐国?给高伯逸?”
辛道宪疑惑问道。
韦孝宽摆摆手道:“想哪里去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明日你带着我的亲笔信去蒲坂,找宇文宪。然后约他在风陵渡一见,就我跟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