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或者两年以后,齐军就会出现在各条战线上,伺机突破。
到时候,周国能不能恢复国力,恢复了多少国力,可以拉出多少精锐打仗,会不会有自己这边的刺史背叛倒戈,这些事情,都不能不考虑。
要守住关中,风险有点大。我们苏家,并不想冒如此大的风险,来等待宇文邕成长,等待周国的国力雄厚起来。
这个道理别人不懂,高都督应该是懂的。在下今年已经是不惑之年,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以等待了。”
苏绰之后,苏家人才辈出,但是,之后又迅速沉寂下去,颇有点后继乏力的意思。
苏绰已死,苏椿年纪也不小了,他若是死了,苏家出来撑门面的人,未必有他们这一辈人的本事。
若是和平年代还没什么,可以慢慢蛰伏。但是万一高伯逸带兵打入关中,一没有人才,二又是本地世家,三还是敌对关系的苏家,会落到什么好处?
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一二。
还是那句,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景。每当做选择的时候,并不是完全看自己的喜好,而是要兼顾自己所处的“背景”,再来做决定。
苏家决定在另外一边下个注,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本来苏椿还不会走这一步,然而此战宇文邕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其实面对高伯逸的无理要求,宇文邕完全可以讨价还价嘛。这位皇帝还是太嫩了,如果他要死不放弘农城,那么,高伯逸就必须要打下来。
弘农城极为坚固,打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更何况能不能打下来,都要打一个问号。宇文邕要是不怂,据理力争的话,高伯逸已然会送他回关中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不光是苏椿,就连梁士彦等人,也都猜到了。
目前两国对峙的局面,让苏椿感觉到一丝绝望,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打赢。或者,只有“力挽狂澜”四个字,才能改变两国之间的战略态势吧。
比如说高伯逸遇刺身亡,比如说小皇帝高潜暴死,齐国内乱什么的。
“我若是放你回去,你怎么跟宇文邕交代?”
高伯逸沉声问道:“贺若敦的例子摆在眼前。”
“放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点不需要你来为我操心。”
苏椿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只要高伯逸愿意放他回去,其他的都好说。
宇文邕会杀他么?
想想都不可能啊,周军在洛阳死伤惨重,宇文氏对关中的控制力大大降低!杀他苏椿,难道宇文邕希望关中世家联合起来造反?
这只有蠢货才干得出来,宇文邕不是蠢货,他不会做这样无知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图纸?”高伯逸好奇的问道。不必说,这图纸肯定不在苏椿身边,要不早就被王琳等人搜查出来了。
“回到关中后,我会派人去邺城送给都督。”
这就是典型的先吃饭后买单了。这样的情况下,就很难保证那些饿极了的乞丐,明明身无分文,却厚着脸皮去吃一顿霸王餐,然后抹抹嘴就不认人装死。
“苏先生立一个字据,盖上印信,然后就可以走了。”
高伯逸帮苏椿出了个主意。
“原来还可以立字据么?”
苏椿明知故问道,他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清楚。
“当然,亲兄弟,明算账。”
苏椿原以为高伯逸会大气的说:我相信你。
之类的。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市侩”,有失风度。不过想想也正常,这年头拔X无情的人不要太多,说过的话当做没说过,事后也不认账。
这年头又没有录音机,确实要小心些。
其实高伯逸已经算是厚道了,如果苏椿回去后随便画个什么图送到邺城,高伯逸拿到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苏椿取出石屋里放着的纸笔,写了一份字据,大概就是说他苏椿今日答应高都督,献出玉璧城的结构图,收到货以后,请高都督将字据交还,等等。
然后盖上了自己的印信。
将东西收好,高伯逸指了指门口说道:“苏先生可以自行离去。你跟执勤的人说要一匹快马和三天的干粮,他们会为你准备的。”
“谢谢高都督,那在下告辞。”
苏椿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不过大体上心情还算好吧,因为一个人的眼神没办法骗人。
他走以后,高伯逸无聊的靠在石墙上,嘴里喃喃自语道:“玉璧城……韦孝宽,终究还是要解决你啊。”
……
刘休征回到襄阳城的时候,这位北周的王爷,正在跟独孤伽罗在某个幽静的小院子里闲聊,似乎并未将对方当做阶下囚。
看到刘休征来了,宇文宪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情况如何?”
周军惨败的消息,他已经通过某个渠道了解到了。现在宇文宪已经不做他想,只要宇文邕回了关中,他就立刻撤兵,一分钟都不停留,逃之夭夭!
回周国路,未必太平,到时候,他少不得要用一下人质。当然,独孤伽罗一人就够了,其他的,不必带着,带了也是麻烦。
“陛下已经乘着船回沿黄河北上,应该会到达蒲坂城,殿下可以离开襄阳了。”
看到刘休征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宇文宪对独孤伽罗说道:“我还有公务,改日再来。”
二人匆匆离开,来到府衙的书房,刘休征这才把看到的战况,以及周军和齐军的表现,还有高伯逸最后交代的那些话,全都跟宇文宪说了一遍。
这时候,宇文宪才明白自己出击襄阳,是多么的莽撞。
要是高伯逸再晚走一天,或者王琳不再坚持让他的部队来守城,奇袭襄阳都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他宇文宪现在还是不是活人,都要打一个问号!
“高伯逸的那些话,都是挑拨离间之言,你不要当真,没事的。”
宇文宪满不在乎的说道。
“王妃有孕在身,高伯逸却知道,这……”
刘休征不动声色的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么?”
宇文宪毫无征兆的看着刘休征,一字一句的问道,神情无比严肃。
刘休征被吓到了,不过最后依然点点头道:“可以的,殿下。”
“今夜你带着王妃……去邺城,在那里安顿下来。我会对外宣称,公主在汉江不慎落河,人尸全无。”
这,叫什么事?
刘休征吓得直接跪下了。
“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怎么会觉得吃惊呢?这个孩子在长安,必定活不过满月。”
宇文宪苦笑道:“我也是要当爹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