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义父的遗身,遗身………”
城都破了,居然还在挂念这个。
只能说,石远堂在教育晚辈方面,确实做得很好,要知道,这还只是一个义子。
“抱歉,估计早被碾成肉泥了。”
“畜………畜生,你这畜生!!!!!!!”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伯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虽然,他只是让樊力发丧,今日的扭秧歌,是樊力自己给自己加的戏。
但,没必要对外解释了。
其实,哪怕是作为燕人这边,对这种侮辱对方主将遗体的行为,也是会被鄙夷的。
然而,一来有靖南王于玉盘城下杀俘在前,吸引了绝大部分的非议;
二来,楚人出城了,然后城破了。
所谓的亵渎遗体,变成了攻心之策。
万事看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样一来,没人会鄙夷不说,反而会真心喊一声:真香。
周怀宗看着郑凡,他已经无法和郑凡交流了,他本也没打算去交流什么。
双方的观念,实在是差距太大。
楚人追求古礼,喜好浪漫;
楚人国内贵族发生战争时,生擒的敌方贵族,要好生招待放回,战死的贵族,要被妥帖安葬或者保存好尸身送回去。
所以,郑伯爷此举,实在是,触碰到了楚人的逆鳞。
嗯,看似很文明,也的确只是看似。
熊丽箐曾在一个夜晚,把这个战争礼仪告诉过郑伯爷。
郑伯爷当时只是笑笑,
道;
“在你们楚国,只有贵族是人。”
楚人的浪漫,楚人的礼仪,楚人的道德,只建立在贵族阶层上。
所以,年尧就算是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也依旧要自称奴才。
郑伯爷没打算在这个世界竖立起人人平等的大旗,但这却不妨碍郑伯爷对此进行批判和表示不屑。
正当郑伯爷打算让人把这周怀宗押走省得他叫来叫去叫得自己心烦时,
一名校尉带着人又押过来一人。
这位,竟然还保留着一分潇洒。
看一个楚人狼狈不狼狈,就看他的发式。
眼前这人头盔虽然摘去,但两鬓头发修长,柔顺贴耳,这意味着他被抓时,已经自己梳理过头发了。
“大楚奉氏,奉远阳,参见李总兵!”
说着,
居然对着郑伯爷跪下来行礼。
“放肆,这是我大燕平野伯爷!”那名校尉呵斥道。
奉远阳抬头再度看向郑伯爷,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
道:
“驸马爷?”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奉远阳后,郑伯爷心里,舒服多了。
忠诚良将实在是看腻了,终于让自己遇到个软骨头。
如果楚人全都是忠贞不屈,那大燕铁骑想打下去,还真有些牙疼。
“起来吧。”
“谢驸马爷。”
那名校尉开口道:
“伯爷,此人是主动率亲卫投降的。”
“也记你一功。”
“谢伯爷!”
这名校尉带着人也下去了。
随即,
郑伯爷伸手指了指奉远阳,
道:
“赐座。”
薛三将一把椅子拉了过去。
奉远阳很有贵族气质地坐了下来,还搭拉了一下自己两鬓的长发。
周怀宗则看着他,喊道: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奉远阳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转而对郑伯爷道;
“要是早知道驸马爷来到这里,远阳是说什么都不敢下令抵抗的,必然主动大开城门向驸马爷请降。
在远阳看来,向驸马爷请降,不仅仅不丢人,还是远阳这辈子的荣幸,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驸马爷您的手下败将的。”
这人说话,还真挺好听。
“奉氏在楚国,不算大族。”郑伯爷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道。
“但也不算小族。”奉远阳笑着回道。
“看这样子,你是打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是,远阳怕死。”
“家中呢?”
镇南关外的各路军堡军寨内的守军,以各路贵族私兵为主。
年尧之所以敢这般做的原因就是,这些贵族子弟胆敢投降的话,后方其家族,必然会马上遭到清算。
“报一个远阳已经战死的消息就好了,谁又能求证呢?
就是凤巢卫再厉害,也很难真的刺探到这大燕军中吧?
说不得,奉氏还能得到来自朝廷的一份抚恤。”
郑伯爷闻言,点点头,很无耻的一个人。
“奉远阳,奉氏会因你而亡!”
一边,周怀宗开始大骂。
奉远阳终于看向了一侧被绑着躺在地上的周怀宗,
道;
“是你和石老三坚持要开城门派一支骑兵出去抢岳丈遗身,我是反对的,但你们不听我的,若是没有你们得愚蠢,这西山堡,又怎么能破?”
“你无耻,你畜生!”
周怀宗气急,继续大骂。
奉远阳不再理会他了,而是笑着对郑凡道:
“伯爷,远阳是真心钦佩伯爷,希望在大燕铁骑入楚之前,可以在伯爷麾下效力。”
这是在为自己争取俘虏待遇了。
很显然,跟在眼前这位如日中天的平野伯身边,才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他也没提。
若是能在燕军中当一个降将,日后燕人要是能像对晋一样入主大楚,那他以及奉氏,还能继续得到保留。
郑伯爷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然后,
笑了。
奉远阳也笑了,竟然露出了些许腼腆的笑容,道:
“伯爷,您用得着我。”
“哦?”
奉远阳看了看四周。
郑凡挥挥手,让人将周怀宗的嘴巴堵住,拉了下去。
外头的亲卫们,也都退出大门。
奉远阳又看向了门口坐着的那个恐怖大汉以及屋子里还留在这儿的阿铭和薛三。
郑伯爷开口道;
“自己人。”
奉远阳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对着郑凡跪伏下来,
道;
“伯爷,有件事,伯爷您一定会很感兴趣。”
“说。”
奉远阳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
“年大将军,早有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