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手中一串佛珠,缓缓拨动。
他不能阻止弟子的行为,更无法替代古鳌去将岚洲重新带回去,这是古鳌的因果,而见众生而后拔剑,是剑僧的道路,他担心自己只要去了,会忍不住想要阻止他们,理智让他呆在这里,以免横生变故枝节。
毕竟因果便是如此玄妙,大道气数浩瀚。
可能换一个人去,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和众生相关,哪怕是他也不能去赌,不敢去赌。
于是只能一遍遍念着佛经,哪怕他自己知道,佛经只是传递些道理,并没有什么保佑的功效,毕竟他现在也只能念诵佛经,没准有用呢对不对,他有时候会好奇为什么不见佛祖音讯,一开始诞生的时候,他脑海中那些记忆真实不虚,可是伴随着自身逐渐开悟,那些记忆反倒是有些模糊感,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些。
佛经的道理不虚,自己所见的万物不虚,已经足够了。
和尚就该去参佛,去渡生,传授佛经的道理,然后去教小和尚。
小和尚再去参佛,渡生,然后再教更小的和尚。
说起小和尚,自己教的那两个都是榆木疙瘩似的,一个走的渡生斩罪的路数,修剑就修剑,剑斩心魔不也很好,但是渡生斩罪,杀众生担因果,那哪里能得了好处去?他真担心自己的徒弟最后不得善终,才让他去行走九洲看看众生去。
另外一个雕刻佛像,本来明悟了,偏偏每次都故意雕的不好。
然后被自己一巴掌一个拍烂,还傻笑。
嘿,还以为自己不知道,那小和尚就是不想要下山……
当日放他下山,是对是错啊,会不会,真的错了。
僧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怔怔地出神,口里心里的佛经也就停了下来,只是手指还是在下意识地拨动佛珠,心神安静下来,拨动佛珠的动作也就轻柔地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转动的佛珠突然一轻。
叮叮当当如琴音。
僧人低下头。
手中古鳌亲自给他作的佛珠手串散乱了满地,这佛珠还是那阿修罗在上面刻了阿弥陀佛这些文字,僧人一直带在手上,现在那一颗颗珠子都顺着山的缝隙落了下去,如同梦幻泡影,再找不着。
他手中只剩下一根鲜红的串,还有一个珠子。
珠子上是个佛字。
僧人眼底是佛陀,我是佛陀。
他瞪大眼睛,僵硬许久,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才是这一方天地佛祖的僧人呢喃,也不知心中是何等的复杂,正在此刻自东方一道血色长虹疯狂掠来,僧人转头,看到一名穿着僧衣的男子发了疯一般往西而来。
速度一稍慢,便抬手重重砸在心口,喷出精血。
血遁这样的禁术,一切生灵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即便是神魔。
也只有血遁才能够在足够的时间赶到,自东澜景洲离开之后疯狂往西方赶路的焱天华一眼就看到了那缓缓起身的僧人,踉跄地坠地,周围的和尚沙弥也有五宗弟子神魔,认得出这位原本嚣张霸道的神魔,一时无言。
焱天华却不在乎这样眼光。
他踉跄往前,怀中抱着僧衣和剑鞘,嘴角不断流出鲜血,落在僧袍剑鞘上。
看着那起身的僧人,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心绪激荡,说不出话,只是双目通红不断流泪,只留了一个佛字佛珠在掌心的僧人伸出手,轻轻搭在焱天华的肩膀。
轰然暴响。
整个极西之地都仿佛震颤一次,晨钟暮鼓之音响彻,焱天华更是被震得张口吐出鲜血,却仿佛真的回过神来,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在地,双目流泪,声音里哽咽地听不出原本的模样:
“师祖,救救师父……”
“求你了,师祖。”
“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神魔双目几乎要流出血泪,也仿佛只知道说这样的话。
僧人伸出手,按在焱天华的头顶。
佛光闪过,这生生燃尽一半精血,纯粹以血遁赶路的神魔方才昏迷,僧人抱着他,将他交给了另外一位五宗出身的韩兴怀,轻声道:“情绪激荡,伤了神魂,再加上血遁赶路,精血有亏,终究是动了根基,带他下去修养。”
韩兴怀点了点头,接过焱天华。
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位原本的同僚经历了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他们下之后,这山顶上就只剩下了那开此世之先河的僧人,他看着有些旧了的灰色僧衣,还有那一把剑鞘,已经知道自己的弟子已经做到了他们当做的事情,僧人最后念诵了一次金刚经,将那沾染鲜血的灰色僧衣穿在身上。
然后提起剑鞘。
弯腰,将掌心中佛字佛珠轻轻放在菩提树前,然后单手竖立胸前,轻声道:
“不做佛了。”
此世的菩提因他而开,今日他说此生不再做佛陀。
转身。
穿着染血僧袍,持剑,下山。
佛陀坠因果,佛祖坠因果!
东行!
声势若奔雷。
:今日第二更……三千两百字修改的问题发得有些迟了哈,诸位包涵包涵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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